写给曾经的你们

　　不经意间，有水渍的路面结冰了。这是我在这座城市要经历的第六个冬，仿佛恍惚之间。
　　
　　六年前，我随着一大堆怀揣着梦想的少男少女们，踏入这座城市。跟你们大多数人一样，励志在这座陌生的城市，闯下属于这个年纪的一片天地。
　　
　　那年我20岁。
　　
　　也是从我们的20岁开始，便在这座城市刻下了太多不可磨灭的记忆。关于友情，关于梦想。
　　
　　那时候，我们守着自以为是的圈子，背离一大堆世俗的界限与规定，以为在特立独行地走着那些所谓庸俗的人们不敢走，甚至不敢想的路。我们甚至以为那是成功。现在回想起来，也无所谓幼不幼稚，甚至会有所怀念。那才是那个年纪最应该有的生活状态吧。
　　
　　如今，在时间维度的26岁这个点上，我回首过往，尽是唏嘘。
　　
　　六年来，我在这座城市，望着日月更替，数着花开花败，听着四季轮回。时光留在我身上的，满是尘埃。
　　
　　以前被我拒绝的烟圈，也在我指尖点燃。你们当时说我矫情，我觉得只是还没到时候吧，这不，最终，仍是没能避免。
　　
　　说到矫情，我还不得不说说你们这些家伙。平时放肆地烟酒，每每都嘲笑我不是个爷们，不抽烟、不喝酒，哪里是青春？我也只能苦笑。可一到什么聚会场合，有人给你们递烟，还一个劲地摇手，装什么大学有志五好青年。“矫情”的我也没少因为这在私下数落你们，你们还总是措措有词，说什么正规场合下的正常礼仪，还拿着一副我不懂礼仪的鄙视眼神打量着我。而我总是会在“适当”的时候一边撕下你们虚伪的面具，一边止高气昂地等待着你们的跪地求饶。比如在你们和某个辅导员侃侃而谈大学生活的丰富多彩，城市的绚烂多姿时，很合“时宜”地道出你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，却能如此详细地道出生活多姿的疑惑，然后恍然大悟地感叹网络的发达。
　　
　　如今坐在网络的一端，却只能看着好友栏里那忽明忽暗的头像，然后独自一人，默默感伤。
　　
　　曾经你们以为不懂礼仪的我，西装革履的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察言观色，将所有私人的喜好与态度，裹挟进心底深不可测的漩涡中，带着虚伪的面具与他人附和。
　　
　　曾经不可一世，满不在乎的我们，也终究一天，在现实面前跪地求饶，为了生计，疲于奔波。
　　
　　偶尔会在某个光影交错的瞬间，想起那些单纯的过往，温暖得伤感着。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否和我一样，在回想起那段日子的时候，总有一股暖流，在心里拂过，游遍全身，带着淡淡的温馨。只因我们互相挖苦，反目成仇，又能和好如初。
　　
　　生活啊，总是强迫着人们做些不愿意做的事。
　　
　　记得毕业那年，我们有好几个夜晚，喝得大醉伶仃。原因是每喝过一次酒，下次就总会少掉那么一两个人。然后一起喝酒的人越来越少，直至剩下我一个人。直至剩下我一个人，留在这座孤单的城市。
　　
　　我问过你们，会后悔吗？你们总会端起酒杯，一饮而尽，豁达地笑着，说着一定会经常再见的谎言。
　　
　　其实我知道，后悔也要去做啊。
　　
　　其实我知道，你们怎么可能忘记，我们为了那尚不成熟的梦想，毅然站在人口攒动的路口，像等待审判的罪犯，努力地申辩。努力着，为我们的音乐梦想申辩。尽管经常会有异样的眼光，刻薄的嘲讽；尽管我们有时会像乞丐般的被施舍；尽管我们经常不被理睬。但是哪怕只有一声友好的掌声，一句鼓励的话语，我们便会欣喜地整夜亢奋。
　　
　　其实我知道，你们怎么可能忘记，我们为了坚持了那么久的梦想，多少次因为在深夜忘我地练习，练习室的窗户被需要休息的人们因抗议而砸碎。多少次在深夜因影响他人休息而被投诉。但我们依旧乐此不疲。
　　
　　只是生活，催促着我们不得不为自己的生计考虑。
　　
　　当一座城市，再也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，我们又何苦为难自己。
　　
　　其实我都知道。
　　
　　后悔也要别去。
　　
　　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幸运的。因为我始终留在了这座城市，但是身边却少了你们。因为我每天灰头土脸地回来，还能谈上一曲，哼首小调，但是同你们的联系却也越来越少。
　　
　　我们都开始了自己在一座城市的新的生活啊。
　　
　　我们整日忙碌，忙碌到无暇去叨扰他人的生活。
　　
　　只是会偶然间想起，那群人，那些事，然后在一个情感积蓄到极致的情况下，在一个万籁寂静的夜晚，哼着小调，以此祭奠那些终将遗忘的记忆片段。
　　
　　是这样吗？
　　
　　我知道，曾经一起同行的人，也终将在时光的洪流中，被冲散到不同角落，开始自己新的旅程。
　　
　　我知道，不是我们不愿意一起走下去了，只是生活给我们套上了一座又一座囚牢。我们每走一步，就好像踏进了一道迷宫，而最后，我们把来时的路也全部忘记了。